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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女剑(传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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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0 09:10:15 手机版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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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篇
一、 丑小鸭
对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铸剑山庄姓林还是姓孙,没有任何区别。做人需要生活,日子得照常过。林家覆灭一度引发的轩然大波,也在十年时间的抚慰下宁息。慢慢的,世人也习惯了“铸剑山庄孙家”这一存在。
    白城是北方第一雄城。白城城郊的白书院是北方第一大书院,它募集了天下诸多知名教习,传授学生各行各当的常识智慧。从前,白书院在铸剑山庄的大力资助下,面对世间,以最低的学费无差别招生。所招学生不论出身,只论天赋与态度;书院教习有教无类,一视同仁。久之,无论是穷是富、是贵是贱,无论是想修行还是想考取功名,所有人都愿意把自家孩子送到白书院来念书。
    可惜好景不长,自从林家“勾结妖族”,在朝廷号召下被“天下义士”所灭后。铸剑山庄的所有者就变成了孙家,以往的所有资助关系自此一笔勾销。白书院为谋活计,只得提高学费,划分内、外两院,对穷富之人区别对待。内院的精英学子占据了白书院的绝大部分教学资源,外院的一众寒门子弟则只能分到一些残羹汤水。

书院的腹地处有一篇青翠的竹林。竹林间,一男一女正在飞快的穿梭,其速度之快,步伐之精妙,超出凡人所能想象。从服饰上能看出,他们都是书院内院的学生。
“礼香妹妹,你别跑那么快呀~”男子在后面追赶,他身为学生,年纪尚轻,稚气未拖,可是脸上却挂满了淫荡油腻的神情,活像一个嫖了半辈子的色鬼,“你停下来,跟哥哥携手共进不好吗?”
“对不起,李公子,剑院的教习要开始授课了,我时间不多,恐怕没有功夫陪公子您戏耍了。”尽管语气十分礼貌,但是女孩的脸上写满了厌恶,“(啐!人渣,看见你我都觉得恶心!)”
“不要这么说嘛!”男弟子忽然加速,几个闪身便来到女弟子身边,一把捉住她的皓腕,迫使她停下脚步,面向自己,“叫我李公子多生分,大家都是一个院的学生,叫声师兄来听听?”
女弟子一个转身,齐眉的刘海和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飘起,皮肤雪白而健康,她的眼眸勾勒着温柔的曲线,谁一眼望去都会深陷于那美丽而宁静的深潭。可是此时,这方深潭却因为愤怒而暗流涌动。
    “放开我!”天地元气朝女弟子身上聚集,展露出感知境界的实力。
男弟子丝毫不松手,挑衅得直视女弟子愤怒的眼神。没有天地元气凝聚的征兆,啪一声响,他的身上放出了不惑初期境界的气息。不幸,在修行者的道路上,男弟子比她要走的更远。
“下周,京城红楼的舞班子就来白城巡演了,那可是一票难求啊!我听说,舞班子的那个头牌水莲姑娘能歌善舞,天生绝色,是礼香妹妹你最喜欢最仰慕的舞娘。”说着,男的从怀里掏出来两张纸票,“所以啊,我特意弄来了两张票,想请你下周陪师兄我去白城的红楼坐一坐,还请你一定要赏脸啊。”
“不必了,单单只是想到水莲姑娘的舞和美貌竟然要被你这等货色看到,我就气的不能要是跟你一起去看,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女弟子白净的脸蛋气血上涌,因愤怒而变得通红。
    “狗娘养的,小小一个孙家,不过是些臭打剑的,竟敢忤逆本公子?”男弟子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要是在你脸上划几道,就算你再漂亮也没人会要吧?到时候你求着本公子看你一眼,我都不会看!”
呛啷啷一声金属脆响,孙礼香抽出佩剑,仰天一抡,在两人间划开距离。摆好架势紧紧地盯着对方。
没想到对方竟敢反抗,李姓弟子恼羞成怒,挥舞着刀剑就冲了上来。他使出各种名家剑技,朝孙礼香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修行境界间的差距往往很难弥补,尽管李公子的气息虚浮,根基松垮,但是他仍然能轻描淡写的将孙礼香逼入绝境。
孙礼香且战且退,运用孙家的剑技苦苦支撑。李公子肆意挥毫体内元气,剑刃侧露的罡风沿路斩断了许多根翠竹……

    竹林深广,其中之事往往不为外人所知。孙礼香在这儿被欺凌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将不会有第三个人看到。然而凑巧的是,今天这个时间里,在竹林里逃窜的人不止她孙礼香一个。
一个灰不溜秋的女孩,差不多十岁的年纪,仓皇地在林中奔跑。她的速度远不及之前孙礼香那般迅速,然而背后的追兵却比孙礼香更多。几个书院的学生怪里怪气的叫嚣着,紧紧地跟在女孩后面,时不时捡起地上的石头朝她砸去:“跑啊,继续跑啊,跑快一点!”
“哎呀!”脚下一个不注意,女孩在一个陡峭的土坡上失足摔下,掀起了一阵尘土。她身上打满补丁的书院制服又变得更脏了一些。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摔让她暂时甩开了背后的霸凌者,却又让她陷入到了新的危险中——李公子与孙礼香互相缠斗着,从她身边经过。
女孩还没弄明白状况,一道侧露的罡风就朝她飞来。
“小心!”
    恍惚间,女孩只听到有人提醒自己小心,然后便是一阵香风扑面。一个漂亮而优雅的、典型的大家闺秀般的同龄女性护在了自己身前,消除了那道危险的罡风。
“礼香妹妹,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管别人呐!哈哈哈哈。”李公子下一秒就出现在两人跟前,举剑劈向孙礼香。
孙礼香横剑格挡,架不住李公子的剑招力大,向后退了几步,一脚重重的踩在女孩小腹上,另一脚退到了女孩的胸上。
“呕!”女孩直接干呕。
“对不起!”
“我没事……”落魄女孩看出孙礼香十分狼狈需要帮助,便伸出两只手轻轻扶住孙礼香的脚踝,防止她因为在自己身上没站稳摔倒。
“谢谢你。”
    眼看攻击转瞬将至,孙礼香脚尖在女孩的脑袋上轻轻一点,飞跃到空中,把李公子的攻击引向另外的方向。再落地时,已经离落魄女孩十米远了。
    刚刚落在自己胸腹的那两脚,虽然很重很疼…却并不痛苦。那一声“小心”、还有随之而来的香风,似乎是自己出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关怀与温柔,就连自己的阿爸也没有这么对待过自己。脏女孩瞬间做出决定,要帮助孙礼香。
咦?脏女孩知道自己不懂修行,可是为什么,她似乎知道孙礼香正在用的剑招?啊,那不就是自己阿爸每天早上起床练的剑嘛!比起自己阿爸,大小姐使出的招式明显逊色多了。看可以看得出来,她对口诀的理解有些不到位。
李公子的剑刺向大小姐的左腰。
孙礼香艰难挡开半分,剩下的半分力道在她腰上划开一道伤口,流出来鲜血。忽然,她注意到十米外那个乱入的脏女孩似乎在对自己喊着什么东西……嗯?她喊的是我孙家的剑诀?
    李公子的剑横劈而来。
“勿助、勿长!”
孙礼香试着听从脏女孩的指引,竟然事半功倍,轻易拨开了那不惑境界的一击。
李公子攻击的势头突然受挫,被一招瓦解。“什么情况!”他羞怒提气,又使出一剑。
“不应、不辩!”
孙礼香一个转身,剑袭公子腋下,剑锋突破元气护体,在他身上留下一个血点,惹得孙公子嗷嗷大叫。
孙礼香大为振奋,抓住机会,主动进攻。
    “无知、无欲,【舍己从人】才能【我顺人背】。”
利剑倒映天光,轻易突破面防,剑锋像破开画布一样在李公子脸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嗷!!嗷!!”李公子哆嗦着扔掉手里的剑,激动得捂住脸,“我破相了!我破相了!爸!!”
什么都不顾,他屁滚尿流的离开竹林,可谓丑态尽出。
    “谢……”孙礼香转过头来,想好好认识一下那个脏女孩,却发现她也同样飞速的逃离了现场。争分夺秒的怂样不比李公子差。
竹林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但是很快又变得热闹了。
“贱人!你在哪啊!”“滚出来!”“有胆就出来啊!”…内院的霸凌者追了上来,四处搜寻着脏女孩的踪迹。
“哎!快看,那不是铸剑山庄的大小姐嘛!”“是啊”“她怎么在这儿”“快别喊了,懂不懂教养!”……
“你们!”孙礼香开口叫道。
    “是!”跟书院里女神般的人物说话,他们一个个都紧张得不行。
“你们在追谁?“
“一个贱民而已。”“西山一个樵夫的女儿。”“外院的杂碎罢了。”
    “孙师姐,您不必为此事操心,惩罚杂碎贱民,维护书院秩序的工作交给我们来做就好了!”说完,一帮人昂首挺胸地追了下去。
风吹竹林,唰唰作响。一个身穿白色衣的侍女出现在孙礼香身旁,她跪在孙礼香脚边使劲地往脚下磕头:“对不起,大小姐!我保护不到位让您受伤了,我罪该万死!”
“不怪你,小凤,这次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那个登徒子会这么色胆包天。”孙礼香用脚制止住侍女小凤不断扣地的头,眼神向脏女孩逃走的方向望去。那个女孩,是什么来头呢?
    远处传来剑院的钟声,教习的讲授就要开始了,孙礼香只能先赶往报道,日后再做打算。

“阿爸,我回来了。”书院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脏女孩穿过城郊的树林,回到了西山的小木屋,这是她跟她阿爸的家。
“回来啦,”一个黝黑精壮的男人在木屋外劈柴,动作行云流水,浓黑邋遢的胡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就算是林江仙在这儿,恐怕也认不出当年那个白净瘦弱的刘书生。
刘书生看了一眼脏女孩,皱起了眉头,不悦的问:“小丫,你又跟人打架了?”
“嗯…”小丫含糊了应了应。
    “你要我说你多少次!不准打架、不准打架!”刘书生停下手里的活,愤怒地朝小丫吼道:“打架永远帮不到你。你打得过别人有什么用?永远会有更厉害的人来收拾你!做人,讲道理才是最重要的。听明白没有!”
    小丫撇了撇嘴:“他们打了我,我就是要打回去……”
“又欠揍了是吗。”刘书生扬起了手掌。
    小丫赶紧溜进屋里,躲到床下面,直到屋外又响起了劈柴的声音,她才敢钻出来。
    她放下书袋,蹑手蹑脚地走到阿爸床边,熟练地从床下拉出一个大木箱。阿爸从来不让小丫动这个木箱,据他说里面放了很多珍贵的东西,小孩子不让碰。在小丫看来,里面不过是一些破铜烂铁罢了——一把灰暗斑驳的破剑、几件旧的扯扯就烂的衣服……
但是有一件东西,她从小就一直很感兴趣——
在木箱的最深处,有一个石匣,里面保存着一只女式的白袜子。
    小丫将这只袜子从石匣中双手捧出,小心翼翼地送到了鼻子边,闭上眼睛陶醉地闻了一下。袜子主人存留的足香直入大脑深处,与小丫的灵魂相共鸣。每次闻到这丝气息,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就会浮现在眼前,一个身穿米黄色衣衫的美丽女孩把脚伸向自己,微笑着看着自己。
香气直接征服了小丫的灵魂。在这只白袜子面前,小丫感觉自己是多么的卑微渺小,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扑通一下跪到在地上,捧着袜子的双手高高的举过自己头顶。“啊…主人……”       小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动作与称呼。似乎当她还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调皮翻出这只袜子时,这些仪式就自动出现在了脑海里。每当她完成这些仪式后,一股极为舒爽的酥麻感就会从头穿过脊椎,让小丫一阵哆嗦。
    “主人,等我长大了,就离开阿爸来找您,请您等着我…”小丫看着袜子,嘴里念念有词。
    啪。屋外,刘书生放下了斧头。听到动静的小丫赶紧最后亲了亲袜子,放袜关匣推木箱,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最后迅速抓起一本书假装用功。
刘书生走进屋,发现屋内的土地板尘还没落定,他扫了眼小丫:“刚刚又干什么坏事了?”
“没有啊?”小丫言不由衷。
    唉……刘书生叹了口气,从床下的箱子里取出河女剑,独自坐在一张摇摇椅上睹物思人:江仙,要是你还在就好了。
“阿爸,你又在看那把破剑哦?”
“说什么胡话,这不是破剑,是宝剑。”
“鬼咧,我在书院见过宝剑,都是亮亮白白的,那才叫宝剑。”
    “你懂什么,你根本没见过这把剑真正的样子。”刘书生似乎不愿意输掉这场嘴仗。
“那你倒是让我看看它真正的样子咯?”
刘书生看着手中灰突突、斑驳不堪的河女剑,愣住了……
      “它的主人不在了,它永远也回不去从前的样子了。”河女剑

开头、剑主的故事
    大河汤汤,横跨南北。铸剑山庄,伴河而生。十年前,山庄的一位年轻女弟子青春逼人,仗剑走天下,从北杀到南,又从南杀到中央国都。其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在旅途的终点,她堪破修行五境,进入了世间修行者们未曾企及的境界,站在了修行界的顶峰。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喜欢林江仙的人,他们已经在林江仙的脚背上留下了自己恭敬的唇印;一种是不喜欢林江仙的人,林江仙则在他们脸上留下了自己不屑的脚印。而这两种人都有一个认识:铸剑山庄的剑主林江仙是天下第一高手、她的佩剑河女剑是天下第一宝剑。林江仙和河女剑的声名鹊起,让林家揉剑术也名扬天下。众人都知道,林家揉剑术打造出来的是神兵利器。
    回门之后,林江仙不顾宗门反对,执意与她在行走天下时结识的小书生成了婚。过上了潜心经营山庄的平静生活。在绝世高手和绝世造剑术的加持下,铸剑山庄数年后成为了举世瞩目的大宗门。
安宁的日子日复一日的持续着,直到……林江仙某一天当众干呕。

    看到那一幕的山庄高层陷入了极大的恐慌,连忙叫来最德高望重的医堂长老给剑主把脉。
    “哼,剑主这是……”长老在众人紧张的眼神中沉吟道,“剑主这是这是有喜了呀!”
    太好啦!剑主有孩子了!继承了林江仙的血脉,这孩子将来一定也会是一个响当当顶呱呱的大人物!铸剑山庄的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了欢乐的气氛里。
与眉飞色舞的其他人比起来,作为当事人的林江仙反而表情最为平静。林江仙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个幼小的生命正在那里孕育,这让她有些兴奋、有些惊喜,也有些手无足措。堪破五境以来,很少有事情能让她在身心上产生波动的事情了。她下意识抓起桌子上的陶瓷杯,嘬了几嘴杯中的饮物。这无意识的一品,给林江仙带来了一个惊喜。
杯中的果酿是山庄自家出品的,一贯的醇甜可口。而林江仙敏感的修行者味蕾,捕捉到了一丝以往未曾出现过的奇妙味道。这味道微乎其微,却给林江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仿佛刻进了她的脑子一样,让她无法忘记。
    “酿坊出品的果酿什么时候味道这么可口了?”
   ……
林江仙亲自来到了酿坊,见了管事,询问其最近是否改进了酿造的工艺。
    管事一头雾水:“酿法是前辈代代传下来的,小的怎么敢轻易改变。水用的是大河的水、果子也是山里种的、桶也是自己制的。剑主大人,可以说这些天来我们坊里是一成不变的。硬要说变化也不是没有,唯一的变化嘛……”
    管事扭头面朝背后,林江仙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了一个身穿灰布衣的女孩。那个女孩站在一具装满果子的木桶里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水果上面踩去。每当她从桶里抬起脚,上面都会沾满紫色的果汁和果肉,把她的小腿和脚丫染成深色;然而在她的脚抬到最高处时,那些果汁都纷纷从脚背上滑落,在莹润的脚尖那儿滴回桶里,重新露出女孩洁白光滑,像羊脂玉一般的美脚。
    “唯一的变化就是新来了那个叫兰儿的女孩,她是负责给果子去皮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管事扭回头来,看向剑主。然而剑主却着了魔一样,直愣愣的盯着兰儿的脚丫,眼睛随着它踩踏的节奏一上一下的转动。
“剑主大人…?”
“啊,嗯,你做的很好。”林江仙敷衍了几句,然后转头对跟在自己身边的长老吩咐道,“那个兰儿,我怀胎期间的贴身丫鬟就选她了。”

    剑主的一个决定,立刻让兰儿麻雀变凤凰。在铸剑山庄众多佣人的帮助下,兰儿沐浴更衣,穿上了青衣白袜绣鞋,扎上一个侍女常见的发髻,被送到了林江仙的房间里。
    林江仙坐在炕上,侧着身子对兰儿,自顾自地喝果酿。出于某种矜持,她没有对这个自己亲自选中的侍女展现出太多热情。
    尊贵的剑主大人提拔自己为贴身丫鬟,正常人的如果识点相,早该跪下磕头谢恩了。但是兰儿明显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杵在原地,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好像上面有花似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谁也不说话,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林江仙没憋住,开了口:“兰儿,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丫鬟,每天负责伺候我的起居就好,酿坊那里的工作会找其他人,你不用再操心了,明白吗?”
“嗯……”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动人,像小鸟一样。
“……你不打算跪下跟主人说声谢谢吗?”林江仙腹诽,这个小姑娘怎么什么规矩也不懂。
    “……”兰儿一动不动,仍然杵在那儿,“剑主大人,要不…您还是另找丫鬟吧,我不过只是想在山庄做工赚点钱,做您的贴身丫鬟这事儿不适合我…”
    林江仙眉头一皱,自己是被这个小丫头拒绝了吗?“你想做工挣钱,我有啊。做我的贴身丫鬟,保证你挣的比原来多得多。”
兰儿依然低着头,说道“我还是宁愿去做酿坊的工,因为……”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直性子的林江仙急了,“我…我可是剑主。你做我的丫鬟,大家都会尊敬你照顾你,更别说银酬要比原来高上几倍,吃穿住都随我用最好的,这难道不比你原来那个踩水果的活计好太多了?”
“剑主大…”
“不必多说了,我是剑主,铸剑山庄上上下下都属于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江仙把手一挥,打算以剑主的威严彻底把这件事敲定。
    “你给我好好听人说话啊!”这个时候,兰儿小姑娘突然猛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林江仙,用黄鹂鸟一般清脆的声音严肃地训斥起了林江仙,“做你丫鬟待遇当然好,但是我有命赚钱也得有命花吧。动动脑子都知道,剑主贴身丫鬟这种位置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做得稳的。且不说我身边原本的好朋友都嫉妒我到眼睛滴血了,光论那些想跟你说上话的牛鬼蛇神就够我受的了。到时候那些找你有事的大人物,纷纷都会来找我办事,要是我得罪了谁,指不定哪天就被发现弃尸大河边了。要么,就是往我身上栽赃几个罪名,让我百口莫辩,到时候你贵为剑主,我一个小婢女还不是说杀就杀?……”
    被兰儿劈头盖脸地批评了这么一通,林江仙不仅一点没感到生气,反而心里还有些小小的骚动。剑主一阵感慨,行走江湖多年,从来都是别人吃亏自己占便宜,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数落,都快成上辈子的事情了。谁能想到,天下第一的剑主林江仙其实十分享受这种被教训的感觉呢?她原本大方随意的坐在炕上,现在却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坐姿,双腿并拢,好像一个受训的学生。虽然身子还坐着,林江仙的心里却早就飘到了地上,想象着兰儿脱下绣鞋,一边用白袜脚踩着自己的脸一边训斥自己。饭饱思淫欲,过足了惊险人生的林江仙,现在生命里最一等一的大事,就是觅得一双能够征服自己的玉足,满足自己天生的秘密愿望。
    另一头,口无遮拦的小姑娘稍微冷静了一些,她突然想到,像她这样得罪剑主,下场恐怕会比她所担心的坏事全部发生还要严重。自己犯了最不该犯的错误。
    “所以,对不起了…!剑主大人,我实在不合适,请您另外找侍女吧,请您准许我今天就离开山庄。”说罢,兰儿就打算落荒而逃。
    “等等!”兰儿刚转过身迈开步,林江仙就出现在了她的跟前:“你不准走。”
    刚刚因为冲动顶撞了剑主,现在兰儿又冲动的想要逃跑。她把心一横,硬着头皮绕开林江仙朝门那里走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了我罢!”
这么多年了,林江仙想留的人,插翅也难逃。但是现在她面对着这样一个小侍女,却发现自己很难把她留下。好好讲?她不听;动手?自己怎么会对这样一位天使动粗呢?
    兰儿的小脚丫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林江仙也被逼得一步步后退。倘若让河女剑下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亡魂看见,自己用毕生功力也无法逼退一步的劲敌,居然在一双毫无修为的脚丫前节节败退,恐怕死也不会瞑目吧。
    眼看兰儿就要走到门前了。林江仙一咬牙,在小侍女面前蹲了下来:“你别走,听我说!”
    林江仙本来想跪下,但是多年的骄傲让她本能地抗拒下跪,于是便怪里怪气的蹲在了地上。但是在兰儿看来,剑主这样自降地位的一蹲,的确有效的震住了她。
“你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林江仙托起兰儿稚嫩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上,“请自己看吧。”
林江仙念动神魄,将无数信息通过兰儿的手心传渡过去。一个崭新的世界,在兰儿脑中轰然炸开——那是一个自己的肉眼未曾能观察过的世界。高至飞禽、低至草食,铸剑山庄范围内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自己的法眼。
    兰儿手下的林江仙缓缓开口:“你之所见,皆为我神识所覆盖,你现在能感觉到的任何东西,我都无所不知,并且可以一剑斩之。”
小侍女讷讷道:“这…这就是修行者的世界。”
“对。”
    “剑主大人,为什么…”兰儿逐渐适应了林江仙传递过来的神识世界,然后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疑点,“为什么你的心跳的这么快?”
      坏了!!她现在连屋外的爬虫都能感知到,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自己的剧烈心跳?
      修行者的心跳的就是这么快!林江仙刚想这么说,兰儿又开口了。
“为什么你的脸变得这么红?”
蹲在地上的尴尬剑主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为什么你一定要选我做你的侍女?”顶撞大人的时候口无遮拦,然而在关键的地方兰儿却该死的聪明。她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林江仙诸多行为之下,似乎暗含着跟自己有关的逻辑。
林江仙心如乱麻,她本来想循循善诱,一步一步把兰儿培养成能跟自己“做游戏”的心腹。然而谁知道,兰儿一下子颠覆了打好的算盘,让局势脱离了林江仙的掌握。现在,林江仙面临的可是从人间至尊跌落侍女足下的巨大落差。她蹲在兰儿脚下,一时间不知所措;另一方面兰儿却在一步一步的逼近真相。两人间形势的主宰者,已经从剑主转移到了兰儿身上。
“如果…你教我修行的话,我就答应当你的贴身丫鬟。”兰儿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这对林江仙来说可是一个极佳的梯子。
“嗯,好。”林江仙就坡下驴,“就这么定了。”
    她正准备起身,兰儿又说话了:“剑主大人,我勉为其难答应做了你的侍女,你不打算……说声‘谢谢’吗?”
啊?林江仙茫然得看向兰儿,却发现兰儿看着她自己的脚尖。她探出一只脚在身前用脚尖画着圈圈,白色的袜子勾勒出她足背的线条,对林江仙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两脚后挪,膝盖下移,林江仙…跪下了。她一边跪,一边观察兰儿的反应。剑主一点一点在自己跟前跪下,作为侍女的兰儿没有产生剧烈的惶恐与不安,反而理所应当的接受这一跪。这一点让林江仙心里同时产生了安全感与惶恐感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情。
    终于,林江仙完全的跪了下去。膝盖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地上,与兰儿的双脚同处一线。而兰儿的表现没有任何改变。林江仙确定了,眼前这个女孩一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了解自己,自己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下了。
于是林江仙不再观察兰儿的表情,她低下脸,朝着兰儿磕了一个头。她的脸埋在兰儿的脚下,发出声音:“谢谢你,兰儿。”
    “没想到…连剑主你也是个‘坏果子’呀,”兰儿抬脚踩在林江仙的后脑勺上,脚弓与脑袋完美的贴合在一起,浑然天成,“你的脑袋似乎和我的脚底相性很好嘛。剑主大人,你恐怕命中注定就是要做我的侍从吧”
    兰儿以头为踏板,迈脚走上林江仙的后背。这位让善人顶礼膜拜、让恶人闻风丧胆的修行高手,乖乖的被兰儿踩在脚下,像脚垫一样老老实实地服帖在地上。

    酿坊的工女兰儿入了剑主府,成为了剑主的贴身侍女。众长老本来反对此事,可是看到剑主的脸色一天天的红润,眉梢总是带着喜色,都不得不承认兰儿服侍人的确有一套。感叹道剑主大人看人的眼光跟剑术一样犀利。他们哪里知道,服侍人的不是兰儿,而是林江仙。
在林江仙的教导下,兰儿很快从一个凡人进修成了一位修行者,并且突破孱弱的初识境界,来到了修行五境的第二境——感知。
“兰儿,从感知境开始,你便要确定自己修行的法门方向了。世间法门千千万万。你可有自己的想法?”二人坐在炕上,面对面的传授知识。
    “你不是只会用剑吗,还能教我其它的?”
林江仙莞尔,这位金贵的小主人对她的强大一无所知:“的确,我这辈子只识用剑。但如果我愿意,便可以剑入万法。所以你想学的东西,我都能教。”
“我只想学能够打败你,控制你的方法。”兰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林江仙愕然。打败我?
兰儿抬起脚,蹬上了对面林江仙的脸。雪白的袜子覆盖住剑主的美貌,将她的颜面收拢在脚底:“我会让你成为我彻头彻尾的奴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在实力上征服你。”
“哈哈哈,我期待着那一天。”哪怕兰儿不超越自己,只要她成为顶尖的高手,自己抛弃一切做她的狗又有何妨呢,“对了,修炼神念的念师创造过一种神通,可以使双方的神念缔结主仆之约。奴仆将永远不得违背主人。这条契约可以让修为很低的人也能役使高手。”
“那如果我学会了,是不是也可以控制你?”
“嗯……或许修炼到第五境知命境,就可以完全控制我了吧。”
“那你教我吧。”
林江仙吻了一口兰儿的脚底,把她的小脚从脸上拿下,然后将食指抵在自己的眉间,集中神念凝练出一柄青色的小剑。指尖一弹,小剑飞入兰儿的额头。信息在兰儿的脑中散开:“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修行成为念师的方法。你慢慢看,我会随时为你解答的。”

兰儿天赋异禀,不出一个月就掌握了修行神念的法门。
一日,林江仙刚进家门,就发现一只白袜子飘在自己脸前的空中。虽然没有人穿着它,但是它却像被塞进了一只脚一样,活灵活现的翘动着脚趾。袜子漂浮到林江仙面前,用脚底的位置触碰她的额头。
一道威严的但是动听的声音直接在林江仙脑中响起:“低贱的奴仆,在本尊的袜子前跪下!”
    林江仙非常惊讶,没想到这个小女孩进境如此迅速,短短几天就学会了用念力取物与神念传音。她跪倒在地上:“兰儿,恭喜你成为念师。”
“爬进来。”袜子晃晃悠悠地飞走了。
林江仙跟在袜子后面,慢慢爬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她看到了得意洋洋的兰儿,爬过去跪在了她的脚下。
兰儿非常喜欢自己新掌握的神通,哪怕是与林江仙面对面,她也坚持用神念传音。兰儿笑盈盈地看着林江仙,威严的声音继续在她脑中响起:“怎么样,奴仆?”
“你的念力太弱,对袜子的控制力微乎其微,还不能算有战斗力……”
兰儿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林江仙又补充道:“但是神识很强,传音不仅十分清晰,而且可以改变声调。总体来说,兰儿的进步可以算是神速了。在神念修行方面,你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天才。”
    “现在该把缔约之术呈上来了吧。”
“悉听尊便。”林江仙再次从眉间凝出一把小剑,射入兰儿脑中。
兰儿在识海里查阅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二天,林江仙发现一排排的飞鸟从山林中飞到院子里,规规矩矩地排好队,向屋里兰儿的位置“鞠躬”;一星期后,一只巨大的魔熊“误闯”山庄,在酿坊丢下一大堆果子后自己爬回了山里;一个月后,山林里最危险的一只大型妖兽在自己的领地里疯狂打滚,用爪子抓挠自己的脑袋,将山林搅得尘土喧扬。最后,妖兽安静下来,对着铸剑山庄的方向匍匐,大大的脑袋恭敬的触在地上,膜拜着已经控制住它神念的尊贵主人。
山庄中的兰儿露出了胜利的笑容,高兴的晃着自己的脚丫。

又是一段时日后,一道神识攻击袭向毫无防备的林江仙。
    林江仙立刻分辨出这道攻击来自兰儿,于是她笑了笑便放下神识戒备,任由兰儿精神攻击进入脑中。只可惜,兰儿的神念比之林江仙弱之又弱,一根细短的麻绳,根本无法捆住庞大的巨龙,哪怕巨龙毫无防备之心甚至极为配合。
这次失败让兰儿很恼火。当天晚上,她在被窝里狠狠的惩罚了林江仙。粉嫩的玉足在脚底的林江仙身上如雨点般落下,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一不小心,兰儿踹到了林江仙隆起的肚子。
“啊!”人妇轻叫了出来。
兰儿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祸,有些不安:“你怎么了…?你的胎儿不会被我踢坏了吧?”
“不是的,”林江仙的眼中流露着惊喜,“刚刚你用脚碰到我肚子时,孩子动了。它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反应。”
“是嘛,”兰儿松了口气,坏笑着把脚压在林江仙的肚皮上,“不愧是你的孩子,该不会它也喜欢我的脚,想做我的仆人吧。”
    咦?两个人都讶异的发现,肚中的胎儿真的又动了!它在肚子里一阵折腾,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来跟子宫外的神秘圣物亲近。
胎儿的一阵折腾让林江仙疼的龇牙咧嘴。却让兰儿捧腹大笑,她的另一只脚丫在江仙脸上胡乱的拍打着:“你对我的奴性真是深入骨髓,都刻在血脉里了不是吗。连你的孩子都喜欢我的脚。有没有什么神通,让我直接奴役你的血脉算了,让你世世代代的后人,都做我和我孩子们的奴隶。”
林江仙只能尴尬的赔笑。
兰儿临机一动,催发神念,向林江仙肚中的孩子包裹过去。林江仙理性上觉得不应该放任此举。可是她看到兰儿一脚踩着自己脸、一脚踩着自己的孩子,庄严施法的威仪神态,竟不知怎的失去了阻止兰儿的想法。
尚处在混沌中的孩子,脑海里鸿蒙初开,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想法。不幸的是,这想法却是来自别人的一道精神印记。兰儿用自己的力量,轻松的在孩子心中镌刻下了主仆印记,这个孩子出生后,将终生作为兰儿的奴仆,永远无法反抗主人的思想。
“你…居然不阻止我?”施法结束,兰儿看向林江仙。
“兰儿大人,我不过是您最卑微的奴隶,我永远没有反抗您的资格。我的孩子也会以此为荣的。”
“很好~你的忠心苍天可鉴。既然如此,本尊便提前正式收你为奴。”兰儿从床上端坐起来。“林江仙,你是山庄剑主,而我为剑主之主。以后你便称我为主上,明白了吗?”
    “奴儿明白,主上。江仙愿永远跪伏在您脚下,为您侍奉服务。”林江仙跪在地上,捧起兰儿的脚,深深的吻在其脚趾上。

十月怀胎,一朝生产。林江仙叱咤一生,刀枪不入,没什么东西能伤到她。可是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却从内而外破了她的功。临盆那天,孩子在肚中大闹天宫,害的林江仙出血严重,修行境界不断下跌,从五境之外跌回五境之中,实力大打折扣。
正值此时,一批黑压压的黑衣修行者,悄无声息的包围了铸剑山庄,蓄势待发。忽然之间,山庄的护山大阵不攻自破。守护着山庄的透明护罩像碎玻璃一样从天穹坠下。黑衣人看准时机,杀入山庄。一场血腥的屠杀降临在铸剑山庄头上。
剑主府里,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府外,喊杀声渐趋宁静。染满鲜血的黑衣杀手沉默地站在府外,地上全是死去的山庄子弟。
脸色苍白的林江仙推开门,握着剑走了出来。极度的悲痛与愤怒涌上心头,林江仙口吐鲜血,修为又跌一层。
感应到林江仙修为跌落,黑衣杀手们大为振奋。一名带头的站了出来:“妖女林江仙,你铸剑山庄自持铸剑宝术,上欺朝廷命官,下压黎明百姓。还勾结北域妖族,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天子已定你等之罪,我等江湖义士替天行道,望你不要负隅顽抗,乖乖伏诛!”
林江仙一言不发,只是缓缓地拔出剑来。
河女剑,剑长二尺半。从划分人妖两界的大河中淬火而出。一条浪纹在剑身上奔涌,阳光下呈现渐变之青色。这是一把寒光逼人的利剑,它的剑气,在主人的杀意中,刺向敌手。林江仙每拔出一分,在场的人中,便死去一个人。
“妖女,大阵已破,你又重伤在身,我看你如何苟活!一起上!”入侵者高呼一声,一齐朝林江仙围了上去。
剑主手腕一翻,剑尖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圆圈,一道繁奥的阵图出现在院子里。涌上来的众人怎么会料到,护山剑阵林江仙竟然能信手拈来?
“拼了!!”剑阵内万剑齐现,各路杀手也祭出看家本事,与林江仙拼杀在一起。
妻子与仇敌拼杀,杀落了一个个神通广大的高手,同时害的自己身上的上越来越重,越发的致命。林江仙的丈夫,那个当年被她从外面带回山庄的小书生。如今除了站在林江仙身后抱孩子,什么也做不到。这位姓刘的书生恨得咬碎了牙齿:百无一用是书生!
“退退退!莫要与这妖女硬碰!她已是强弩之末,我们耗死她!”来势汹汹的杀手大呼小叫着往后退去,恐惧地看着浴血的林江仙。染血的河女剑闪耀着死亡的红光,像是来自死亡深渊的杀器,光是看着就令人感到折寿。
林江仙呼吸越来越弱,眼神却依然明亮。在这明亮眼神的注视下,没有一人感轻举妄动。她朝背后的刘书生招手:“亲爱的,你来。”
刘书生立刻冲到林江仙身旁,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江仙,对不起!我是个废物!”
“什么话,亲爱的。”林江仙细声细气的安慰道,“如果不是你没日没夜的跟师傅们研究矿理,我们铸剑山庄永远也造不出今天这样的好剑。也不会像今天一样能养活这么多人,造福这么多百姓。”
    “我当年年轻气盛,惹了太多人。这次我难逃此劫,已经快不行啦。”剑主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她把河女剑插进剑鞘中,递给了书生,“带上我们的女儿,逃吧,找个地方过平静的生活。我能为你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书生涕泗横流,只是不断地摇着头。
“走吧,保住孩子,这是我唯一的愿望。”林江仙轻轻一拍,一股柔劲把书生连人带剑送了出去。
“不要!江仙!!”
书生的叫声越来越远,他的身影消失在山庄的后山里。
林江仙转过头来,燃烧最后的生命威慑着众恶人。她的手里没有了剑,可是却依然没人敢上前。
此时,一只魔熊从远处爬来,无视场内紧张和危险的气氛,来到了林江仙面前。看到这只魔熊,林江仙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为什么护山大阵不攻自破、为什么自己的孩子忽然大闹、为什么入侵的时机巧合的蹊跷……
“为什么……”林江仙凝视着高高立起的巨熊,散去了身上元气,问了句为什么。
一道动听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对不起,因为我本就是孙家的人。我得听家里的话,孙家得听皇家的话。从一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敌人。”
巨熊高高的举起大掌,朝气数将尽的林江仙身上挥去……
众人围绕在林江仙的尸体身边久久伫立,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死了。
“孙家主!”
“鄙人在!”一个中年男人朝一个黑衣人跪下。
“你孙家降妖有功!这铸剑山庄的遗产,便交由孙家全权打点,可有异议?”
“没有异议,没有异议!小的谢过公公!谢过公公!”
……
刘书生带着孩子在山林中狂奔,事到如今,他无论如何也要逃过追兵,让江仙的孩子活下去。这是江仙最后的遗愿。
咔。他被隐蔽的树根绊倒,摔了个狗吃屎。婴儿受到冲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清脆响亮的啼哭声响遍了整个山林。
“别哭啦,”刘书生焦急地安慰婴儿,“别哭啦!再哭我们命就不保啦!”
可是婴儿却越哭越大声,怎么都止不住。
“你可快别哭啦!!”刘书生粗暴地晃动着婴儿。
“住手~孩子不是你这么带的~”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刘书生吓得猛一回头,发现一个身穿米黄色绣衫的女孩子坐在一只大熊的背上朝自己这边过来。
“把孩子给我。”女孩伸出手,想接过孩子。
刘书生怎么可能答应。但是邪门的是,这个女孩的声音直接穿透了他的大脑,像命令一样直接刻进了灵魂里。他乖乖的把孩子交了出去。
女孩接过孩子的同时,脱下了自己右脚上的鞋袜。“乖,小狗~主人喂你吃你最喜欢的东西。”说着,她把自己的大脚趾塞进了孩子嘴里。孩子居然真的停止了哭闹,幸福的吮吸起了女孩的脚趾。“呵呵,这副德行跟你妈一模一样。”
“你、你…!”刘书生终于想起了这个面善的女孩是谁,她是江仙的那个贴身丫头!
“哼,你什么你,跪下!”
刘书生自动的跪了下来,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孙礼兰的食指勾着自己右脚白袜的袜口,斜着眼睛看向刘书生:“想给林江仙报仇吗?”
想!书生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哼,你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还是让你女儿来吧。”孙礼兰把袜子丢到了书生的脸上,把孩子塞到他怀里,然后骑着熊扬长而去,“等她长大了,告诉她这只袜子的主人就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本尊随时等着她来寻仇。”

传承篇
一、 丑小鸭
对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铸剑山庄姓林还是姓孙,没有任何区别。做人需要生活,日子得照常过。林家覆灭一度引发的轩然大波,也在十年时间的抚慰下宁息。慢慢的,世人也习惯了“铸剑山庄孙家”这一存在。
    白城是北方第一雄城。白城城郊的白书院是北方第一大书院,它募集了天下诸多知名教习,传授学生各行各当的常识智慧。从前,白书院在铸剑山庄的大力资助下,面对世间,以最低的学费无差别招生。所招学生不论出身,只论天赋与态度;书院教习有教无类,一视同仁。久之,无论是穷是富、是贵是贱,无论是想修行还是想考取功名,所有人都愿意把自家孩子送到白书院来念书。
    可惜好景不长,自从林家“勾结妖族”,在朝廷号召下被“天下义士”所灭后。铸剑山庄的所有者就变成了孙家,以往的所有资助关系自此一笔勾销。白书院为谋活计,只得提高学费,划分内、外两院,对穷富之人区别对待。内院的精英学子占据了白书院的绝大部分教学资源,外院的一众寒门子弟则只能分到一些残羹汤水。

书院的腹地处有一篇青翠的竹林。竹林间,一男一女正在飞快的穿梭,其速度之快,步伐之精妙,超出凡人所能想象。从服饰上能看出,他们都是书院内院的学生。
“礼香妹妹,你别跑那么快呀~”男子在后面追赶,他身为学生,年纪尚轻,稚气未拖,可是脸上却挂满了淫荡油腻的神情,活像一个嫖了半辈子的色鬼,“你停下来,跟哥哥携手共进不好吗?”
“对不起,李公子,剑院的教习要开始授课了,我时间不多,恐怕没有功夫陪公子您戏耍了。”尽管语气十分礼貌,但是女孩的脸上写满了厌恶,“(啐!人渣,看见你我都觉得恶心!)”
“不要这么说嘛!”男弟子忽然加速,几个闪身便来到女弟子身边,一把捉住她的皓腕,迫使她停下脚步,面向自己,“叫我李公子多生分,大家都是一个院的学生,叫声师兄来听听?”
女弟子一个转身,齐眉的刘海和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飘起,皮肤雪白而健康,她的眼眸勾勒着温柔的曲线,谁一眼望去都会深陷于那美丽而宁静的深潭。可是此时,这方深潭却因为愤怒而暗流涌动。
    “放开我!”天地元气朝女弟子身上聚集,展露出感知境界的实力。
男弟子丝毫不松手,挑衅得直视女弟子愤怒的眼神。没有天地元气凝聚的征兆,啪一声响,他的身上放出了不惑初期境界的气息。不幸,在修行者的道路上,男弟子比她要走的更远。
“下周,京城红楼的舞班子就来白城巡演了,那可是一票难求啊!我听说,舞班子的那个头牌水莲姑娘能歌善舞,天生绝色,是礼香妹妹你最喜欢最仰慕的舞娘。”说着,男的从怀里掏出来两张纸票,“所以啊,我特意弄来了两张票,想请你下周陪师兄我去白城的红楼坐一坐,还请你一定要赏脸啊。”
“不必了,单单只是想到水莲姑娘的舞和美貌竟然要被你这等货色看到,我就气的不能要是跟你一起去看,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女弟子白净的脸蛋气血上涌,因愤怒而变得通红。
    “狗娘养的,小小一个孙家,不过是些臭打剑的,竟敢忤逆本公子?”男弟子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要是在你脸上划几道,就算你再漂亮也没人会要吧?到时候你求着本公子看你一眼,我都不会看!”
呛啷啷一声金属脆响,孙礼香抽出佩剑,仰天一抡,在两人间划开距离。摆好架势紧紧地盯着对方。
没想到对方竟敢反抗,李姓弟子恼羞成怒,挥舞着刀剑就冲了上来。他使出各种名家剑技,朝孙礼香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修行境界间的差距往往很难弥补,尽管李公子的气息虚浮,根基松垮,但是他仍然能轻描淡写的将孙礼香逼入绝境。
孙礼香且战且退,运用孙家的剑技苦苦支撑。李公子肆意挥毫体内元气,剑刃侧露的罡风沿路斩断了许多根翠竹……

    竹林深广,其中之事往往不为外人所知。孙礼香在这儿被欺凌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将不会有第三个人看到。然而凑巧的是,今天这个时间里,在竹林里逃窜的人不止她孙礼香一个。
一个灰不溜秋的女孩,差不多十岁的年纪,仓皇地在林中奔跑。她的速度远不及之前孙礼香那般迅速,然而背后的追兵却比孙礼香更多。几个书院的学生怪里怪气的叫嚣着,紧紧地跟在女孩后面,时不时捡起地上的石头朝她砸去:“跑啊,继续跑啊,跑快一点!”
“哎呀!”脚下一个不注意,女孩在一个陡峭的土坡上失足摔下,掀起了一阵尘土。她身上打满补丁的书院制服又变得更脏了一些。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摔让她暂时甩开了背后的霸凌者,却又让她陷入到了新的危险中——李公子与孙礼香互相缠斗着,从她身边经过。
女孩还没弄明白状况,一道侧露的罡风就朝她飞来。
“小心!”
    恍惚间,女孩只听到有人提醒自己小心,然后便是一阵香风扑面。一个漂亮而优雅的、典型的大家闺秀般的同龄女性护在了自己身前,消除了那道危险的罡风。
“礼香妹妹,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管别人呐!哈哈哈哈。”李公子下一秒就出现在两人跟前,举剑劈向孙礼香。
孙礼香横剑格挡,架不住李公子的剑招力大,向后退了几步,一脚重重的踩在女孩小腹上,另一脚退到了女孩的胸上。
“呕!”女孩直接干呕。
“对不起!”
“我没事……”落魄女孩看出孙礼香十分狼狈需要帮助,便伸出两只手轻轻扶住孙礼香的脚踝,防止她因为在自己身上没站稳摔倒。
“谢谢你。”
    眼看攻击转瞬将至,孙礼香脚尖在女孩的脑袋上轻轻一点,飞跃到空中,把李公子的攻击引向另外的方向。再落地时,已经离落魄女孩十米远了。
    刚刚落在自己胸腹的那两脚,虽然很重很疼…却并不痛苦。那一声“小心”、还有随之而来的香风,似乎是自己出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关怀与温柔,就连自己的阿爸也没有这么对待过自己。脏女孩瞬间做出决定,要帮助孙礼香。
咦?脏女孩知道自己不懂修行,可是为什么,她似乎知道孙礼香正在用的剑招?啊,那不就是自己阿爸每天早上起床练的剑嘛!比起自己阿爸,大小姐使出的招式明显逊色多了。看可以看得出来,她对口诀的理解有些不到位。
李公子的剑刺向大小姐的左腰。
孙礼香艰难挡开半分,剩下的半分力道在她腰上划开一道伤口,流出来鲜血。忽然,她注意到十米外那个乱入的脏女孩似乎在对自己喊着什么东西……嗯?她喊的是我孙家的剑诀?
    李公子的剑横劈而来。
“勿助、勿长!”
孙礼香试着听从脏女孩的指引,竟然事半功倍,轻易拨开了那不惑境界的一击。
李公子攻击的势头突然受挫,被一招瓦解。“什么情况!”他羞怒提气,又使出一剑。
“不应、不辩!”
孙礼香一个转身,剑袭公子腋下,剑锋突破元气护体,在他身上留下一个血点,惹得孙公子嗷嗷大叫。
孙礼香大为振奋,抓住机会,主动进攻。
    “无知、无欲,【舍己从人】才能【我顺人背】。”
利剑倒映天光,轻易突破面防,剑锋像破开画布一样在李公子脸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嗷!!嗷!!”李公子哆嗦着扔掉手里的剑,激动得捂住脸,“我破相了!我破相了!爸!!”
什么都不顾,他屁滚尿流的离开竹林,可谓丑态尽出。
    “谢……”孙礼香转过头来,想好好认识一下那个脏女孩,却发现她也同样飞速的逃离了现场。争分夺秒的怂样不比李公子差。
竹林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但是很快又变得热闹了。
“贱人!你在哪啊!”“滚出来!”“有胆就出来啊!”…内院的霸凌者追了上来,四处搜寻着脏女孩的踪迹。
“哎!快看,那不是铸剑山庄的大小姐嘛!”“是啊”“她怎么在这儿”“快别喊了,懂不懂教养!”……
“你们!”孙礼香开口叫道。
    “是!”跟书院里女神般的人物说话,他们一个个都紧张得不行。
“你们在追谁?“
“一个贱民而已。”“西山一个樵夫的女儿。”“外院的杂碎罢了。”
    “孙师姐,您不必为此事操心,惩罚杂碎贱民,维护书院秩序的工作交给我们来做就好了!”说完,一帮人昂首挺胸地追了下去。
风吹竹林,唰唰作响。一个身穿白色衣的侍女出现在孙礼香身旁,她跪在孙礼香脚边使劲地往脚下磕头:“对不起,大小姐!我保护不到位让您受伤了,我罪该万死!”
“不怪你, (各种sm资源加扣3320930394)小凤,这次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那个登徒子会这么色胆包天。”孙礼香用脚制止住侍女小凤不断扣地的头,眼神向脏女孩逃走的方向望去。那个女孩,是什么来头呢?
    远处传来剑院的钟声,教习的讲授就要开始了,孙礼香只能先赶往报道,日后再做打算。

“阿爸,我回来了。”书院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脏女孩穿过城郊的树林,回到了西山的小木屋,这是她跟她阿爸的家。
“回来啦,”一个黝黑精壮的男人在木屋外劈柴,动作行云流水,浓黑邋遢的胡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就算是林江仙在这儿,恐怕也认不出当年那个白净瘦弱的刘书生。
刘书生看了一眼脏女孩,皱起了眉头,不悦的问:“小丫,你又跟人打架了?”
“嗯…”小丫含糊了应了应。
    “你要我说你多少次!不准打架、不准打架!”刘书生停下手里的活,愤怒地朝小丫吼道:“打架永远帮不到你。你打得过别人有什么用?永远会有更厉害的人来收拾你!做人,讲道理才是最重要的。听明白没有!”
    小丫撇了撇嘴:“他们打了我,我就是要打回去……”
“又欠揍了是吗。”刘书生扬起了手掌。
    小丫赶紧溜进屋里,躲到床下面,直到屋外又响起了劈柴的声音,她才敢钻出来。
    她放下书袋,蹑手蹑脚地走到阿爸床边,熟练地从床下拉出一个大木箱。阿爸从来不让小丫动这个木箱,据他说里面放了很多珍贵的东西,小孩子不让碰。在小丫看来,里面不过是一些破铜烂铁罢了——一把灰暗斑驳的破剑、几件旧的扯扯就烂的衣服……
但是有一件东西,她从小就一直很感兴趣——
在木箱的最深处,有一个石匣,里面保存着一只女式的白袜子。
    小丫将这只袜子从石匣中双手捧出,小心翼翼地送到了鼻子边,闭上眼睛陶醉地闻了一下。袜子主人存留的足香直入大脑深处,与小丫的灵魂相共鸣。每次闻到这丝气息,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就会浮现在眼前,一个身穿米黄色衣衫的美丽女孩把脚伸向自己,微笑着看着自己。
香气直接征服了小丫的灵魂。在这只白袜子面前,小丫感觉自己是多么的卑微渺小,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扑通一下跪到在地上,捧着袜子的双手高高的举过自己头顶。“啊…主人……”       小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动作与称呼。似乎当她还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调皮翻出这只袜子时,这些仪式就自动出现在了脑海里。每当她完成这些仪式后,一股极为舒爽的酥麻感就会从头穿过脊椎,让小丫一阵哆嗦。
    “主人,等我长大了,就离开阿爸来找您,请您等着我…”小丫看着袜子,嘴里念念有词。
    啪。屋外,刘书生放下了斧头。听到动静的小丫赶紧最后亲了亲袜子,放袜关匣推木箱,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最后迅速抓起一本书假装用功。
刘书生走进屋,发现屋内的土地板尘还没落定,他扫了眼小丫:“刚刚又干什么坏事了?”
“没有啊?”小丫言不由衷。
    唉……刘书生叹了口气,从床下的箱子里取出河女剑,独自坐在一张摇摇椅上睹物思人:江仙,要是你还在就好了。
“阿爸,你又在看那把破剑哦?”
“说什么胡话,这不是破剑,是宝剑。”
“鬼咧,我在书院见过宝剑,都是亮亮白白的,那才叫宝剑。”
    “你懂什么,你根本没见过这把剑真正的样子。”刘书生似乎不愿意输掉这场嘴仗。
“那你倒是让我看看它真正的样子咯?”
刘书生看着手中灰突突、斑驳不堪的河女剑,愣住了……
      “它的主人不在了,它永远也回不去从前的样子了。”

二、 小凤的衷言
第二天一早,孙礼香一进外书院,就看见几个内院弟子在打脏女孩小丫。
小丫两手抱头,蜷缩在地上,狼狈的挨其他人拳打脚踢。尘土不断扬起,覆盖在小丫身上,满身灰尘让小丫看着像落水狗一样凄惨。但是她的双眼却依然像猎人一样锐利,透过尘土与手臂,死盯着为首的胖弟子。
“都让开,让我来。”胖弟子赶开帮凶,想要独享欺凌的快感。
谁知道跟班们刚刚被支开,小丫就跳了起来,掏出早就藏好的砖头,狠狠地往胖子头上招呼过去。胖子猝然中招,鲜血顺着脑门流了下来。小丫扑倒胖子,揪住他的衣领、踩住他的双臂,手里的砖头雨打芭蕉。
跟班正要帮忙,就被小丫喝住:“都别动,谁上来我就敲碎他的门牙!”
    跟班面面相觑,他们都不是修行者,拿这个场面没有办法。无奈之下,不知道谁带了个头,对小丫开始进行言语羞辱:“小丫是个野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妈!”
“哦哦~野孩子!哦哦~没有妈!”……
    小丫举着砖头的手有些微微地发抖,自己生下来就从来没有见过妈妈,这是她心中最深的伤疤。也是霸凌混混们屡试不爽的小丫羞辱法。悲伤立刻转化为愤怒,小丫咬牙切齿,打算立刻敲碎胖子的牙。
忽然,一股熟悉的香风扑面而来。
“谁说她没有母亲!”孙礼香从远处一跃而至,落地后一个华丽的转身,站在了小丫身前,“每个人都是母亲生下来的,你如果说她没有母亲,就说明你不是你母亲生的!”
内院弟子定睛一看,是孙礼香师姐,既出身名门,又有卓越的修行天赋,还生有闭月羞花之貌。那可是内院有名的人物,自己是惹不起的。于是赶紧纷纷告退,作鸟兽散。
    “师姐,救我…”小丫脚下的胖子发出了弱弱的呻吟。
机不可失,小丫的砖头朝下砸去,她可没有放弃敲碎他牙齿的打算。
    “住手。”孙礼香踢出一脚,脚尖精准而快速地戳中小丫腋下的穴位,让小丫的右臂瞬间酥麻脱力。砖头软绵绵的掉在了地上。
    这一脚让小丫一时间不知道突然出现的院服长裙漂亮女孩是敌是友:你为什么帮了我又要伤害我?面对这种情况,小丫脑中出现的第一反应是先逃跑再说。她放下胖子,托着右臂转身就跑。
白衣侍女小凤从一旁掠出,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踩在小丫头顶,又像一座山一样把小丫压垮在地上:“不准跑,我家主人有话要跟你说,给我乖乖待着。”
“你干什么呀~!哪有你一见面就踩别人头的,下去、下去。”孙礼香小跑过来,挥舞着长袖把侍女从小丫头顶赶走,然后捏着袖子轻轻拭掉小丫头顶的土。
“你叫小丫对吧,你还还记得我吗?”孙礼香蹲在小丫头旁边,轻柔的问道。
小丫把脸抬起来,仔细看了看孙礼香:“嗯……我记得你,内院的人。见面的时候踩了我三脚。”
“啊?哈哈,有这回事吗…?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呵呵呵?”感受到侍女揶揄的目光,孙礼香打起了哈哈。
“肚子一脚,胸上一脚,头上一脚。不可能记错的,我从来不会忘记自己吃过的亏。”小丫在自己身上详细比划起来,“但是你当时救了我,我不讨厌你,你踩我的事情我可以忘记。”
    孙礼香神情尴尬。
    “呸~!你还是好好记着大小姐这三脚吧,那可能是你这辈子最荣幸的时刻了。”小凤走上来在小丫头上轻轻踹了两脚,然后把脚搁在了小丫肩上,“看看你自己,大小姐的鞋底都比你的脸干净、金贵。要是白城办选美,我的脚趾都可以甩你两百条街。”
小丫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好,表情有些尴尬。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小凤如此埋汰她,她却一点也不生气。她从来没给过内院弟子好脸色,但是对于面前这两个出自名门的内院学生,小丫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小凤说的话小丫都听了进去,反思了一下,确实觉得自己不太得体。她抓了抓脑袋,心情有些低落。
“小丫,欺负你的那些学生说,你偷了他们东西,是真的吗?”孙礼香问。
“当然不是,猫猫不是他们的东西。”小丫敞开胸襟,一只橙色的小猫妖从怀里爬了出来,“他们到处抓这种小猫,折磨它们致死,怎么能说是他们的东西。”
“真可怜……”
“是啊,没有这种猫,厨房的老鼠都泛滥了,外院的学生每天都吃不饱肚子,怪可怜的。”
    “……”
孙礼香伸出手指,抓了抓猫妖的下巴。猫妖很享受的用下巴磨蹭孙礼香的手指。
“哦?这还是猫猫第一次主动亲近内院的人。”小丫在心里想到,她也是第一次让别人踩自己的头。
    孙礼香和小丫交谈一番,得知了小丫会孙家剑法的解释,还更加了解了小丫平时的生活。
“小丫,你有这个到处保护猫妖的时间,不如去好好听教习讲课。学到知识才能保证你们以后每一天都吃好。”孙礼香好意的劝道。
听到这样的劝导,小丫不屑地抠起了耳朵:“什么哦,教习要讲的东西,我连同到结业的份,全都自学完了,简单的掉渣。”
孙礼香有些惊讶,没想到小丫竟然脑子很好使?
“那你为什么不申请结业,或者升学内院?”
“上内院是不可能的,我阿爸和我交不起学费。至于结业,每年的饭钱都交了,当然要全都吃回来。”
……
    孙礼香和小凤相觑一眼,觉得很无语。
    “我说…小丫,”孙礼香背着手,饶地上的小丫走了一圈,最后站定在小丫身前,饶有兴趣道,“我有个建议,既可以让你每天到内院听课,又可以赚些工钱,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小丫抬起头仰视着大小姐,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有这种好事?”
“当然……”
孙礼香的落地长裙被掀起,精致的绣鞋从裙底探出,白纱罗袜和它包裹的白玉脚踝在阳光下反射着圣洁的光辉。绣鞋的鞋尖挑起了小丫的下巴,少女的足香浸入了她的嗅觉。小丫的心跳突然加速,这股足香,与家里那只袜子的香气何其惊人的相似!这股香气透过肺腑,融进了小丫的血液,让她的身体燥热起来、让她的思绪混乱起来、让她的眼光热切起来。孙礼香的轮廓在她的眼中变得越发高贵庄严,只要这位尊贵的大小姐脚尖一指,小丫就会愿意为她搬刀山填火海。
“如果你跟小凤一样,做我的侍女,那你以后可以随主人我一起在内院听课,并且我还可以给你工钱。”
小丫心乱如麻,她从未触及过与主仆相关的人际关系,但是她知道有一位“主人”,从她还小时就在冥冥之中等待着自己。如果答应了做孙礼香的侍女,是否意味着背叛那位神秘的女神呢?
远处传来书院的钟声,提醒学生们早修即将开始。
孙礼香放下脚,笑着问小丫:“先陪我去修一天课,明天告诉我你的决定好不好?”
小丫讷讷点了点头。
“小凤,把你的袜子脱下来给小丫穿,小丫的袜子太脏了,教习一定不会让她进书室的。”
“是,小姐。”小凤脱下脚上的白袜,露出了她的光洁脚丫。白净嫩滑的脚背、错落有致的五趾让仍然坐在地上的小丫看呆了。在她的认知里,人的脚都是脏的,像这么干净漂亮的美脚,只属于天上的仙女。
“好看么?”
好看。小丫点头。
“香么?”小凤把袜尖悬在小丫的鼻子前面。
香。小丫点头。
“小姐,这个脏丫头要不得,她根本不是真心崇拜您,她只是馋您的脚。”小凤煞有其事的警告自己的主人。
    ……
进入内院,找到孙礼香所属的修行部,脱鞋步入书室。
    小丫走在硬木地板上,脚却好像踩着云朵,她从来没穿过这么软乎乎、这么舒适的袜子,她自己的袜子可以说只是一块能包住脚的布。孙礼香在前面带路,小丫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大小姐的脚后跟。细滑的脚踝、温润的足跟,还有像云雾一样的白纱罗袜。
自己不配与这双脚一起行走。小丫的心中想到,所有其他的内院弟子也不配。他们都应该在路上跪好,让大小姐踩着我们的头前行。
……
“什么??陪读了一整天啥也没学到?大小姐,我跟您打赌,这个丫头绝对整天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您的脚上。”小凤的葱指用力地戳着小丫的额头,向主人愤然道。
“我…我现在就把袜子还给你。”小丫不敢看小凤,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用了!你那么脏,穿过的袜子我碰都不想碰。”小凤刻薄道,“看看你这小脏样,想当大小姐的侍女还早了一千年!”


铸剑山庄  剑主堂
主位上,孙家家主居右,一个身穿银衣的阴翳老者居左。孙家的各个长老分别坐在大堂两侧。
“公公,您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孙家主拱手问道。
阴翳老者乃是当朝大内总管,不仅修为高深莫测,而且老谋神算,阴险狠辣,覆灭铸剑山庄一事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事后被他亲手扶持起来的孙家自然不敢对公公有任何不敬。
“孙剑主,朝廷军队这十年来,不断有良兵宝剑相供应,整体如虎添翼,其中孙家功不可没啊,”公公摆手示意孙家主不必客套,继续说道,“近日来,北域妖族不断扰边,害的我朝边民民不聊生,朝廷决意出兵讨之以平民愤。贵山庄人才济济,于是我特意跑上这一趟,给贵山庄送来特招入伍的名额若干,还望贵山庄不要负了朝廷的一番美意。”
“呃呵呵,敢问公公,朝廷赐给山庄多少名额?”
公公举起一根手指。
“一十人?”
公公摇头:“一成,所有孙家子弟的一成。”
“万万不可!”孙家主连忙拱手推脱。
    “有何不可?”公公瞪着眼孙家主,“如今贵山庄家大业大,人丁兴旺,生意遍布我朝南北。难道连几百号人都拿不出来?”
“公公息怒,万事好商量、好商量!”大长老赶紧出来制止激动的孙家主,“公公,请宽限我铸剑山庄一些时间以作安排,结果一定让公公满意。”
“哼,一个月时间,我在京都等你们消息!”公公放下茶杯,甩手出门。临走前回头看了大长老一眼,“大长老?令媛的神念之术,我们可是恭候已久了,不知道她考虑的怎么样,同意交出来了没有?”
“哎、哎!问题不大、没问题、没问题!”
   ……
尽管接管了林家的家底,但是孙家人的脸上总是愁眉不展。他们说到底,仍然只是皇家养的看门狗,看似占据了偌大家业,其实全部的财富都属于养狗人。为了防止犬大噬主,皇家还总是三番两头就想法子来削弱孙家的实力。这次强制参军,恐怕又会让孙家元气大伤。


“你是谁?”小凤的眼里满是惊恐。
按照约定,小丫第二天来到内院的私宅区,亲口告诉孙礼香她的决定。前一天大受打击后,小丫回家一头扎进山里的池塘,仔仔细细给自己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穿着小凤的袜子,第二天来到了书院。为了避免弄脏衣服,一路上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可能会找她打架的人。
    “我是小丫。”
小丫的眉宇间有七分林江仙当年的神韵,小女孩乍一瞧还显得潇洒好看。人们一直以为小丫是个丑脏丑脏的丫头,谁知道她竟然如此有美人相。
看见小丫如此认真的打点自己,小凤明白她恐怕是决心要做大小姐的侍女了。
“大小姐,今天的早修习可以请您允许我失陪一下吗,我有些话想跟小丫说。”
    “嗯……好吧,但是你不准欺负小丫,干扰她的决定哦?”
“您放心吧。”说罢小凤便拉着小丫进了大小姐的私舍。

小凤从孙礼香的桌案前抽来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小丫面前。这张椅子本来是孙礼香专属的,她根本没享用的份。但是现在屋子里只有她和小丫,小凤便以自己为尊了。
她跺了跺脚前的地面:“跪着。”
小丫有些迟疑。
“认了大小姐当主人,我就是你的姐姐,你的长辈。姐姐的话难道你不听?”
小丫挠挠头,还是跪下了。
“给姐姐把鞋脱了。”小凤把脚伸到小丫面前。
小丫乖乖的替她脱下鞋,一股热腾腾的足香扑面而来。小凤在小丫的鼻子下面活动了一下脚趾,让她充分吸嗅了自己的脚味。
    “好闻吗?”小凤歪着头,从脚的旁边看着小丫,“如果好闻,你就亲亲我的脚底。”
少女的足香与衣物的味道混合,小丫不得不承认侍女小凤脚上的气味很好闻,于是她在眼前的脚底亲了两口。一口亲在脚趾间,一口亲在脚掌上。
“告诉我,我的脚好看吗?你喜不喜欢?”
    “好看,我很喜欢……”小丫点点头,又补充道,“但是大小姐的脚更好看。”
“你不说后面那句话没人会觉得你是哑巴。”小凤往小丫脸上踹了一脚,白了她一眼。
大小姐的侍女抬起另一只脚,用小丫的头顶蹭掉了上面的鞋,然后把两只脚都搭在小丫的左肩上:“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过喜欢我的脚了……其实我还蛮怀念这种感觉的。既然今天你这笨丫头诚心的亲吻了我的脚,那不管之后大小姐收不收你当奴,你这个妹妹我都事先认了。”
    “而既然是姐妹,有些为你好的话,我就不得不说给你听。你听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当大小姐的侍女。但是你记住,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这些话都不准告诉大小姐听,否则……”小凤严肃的看着小丫,身上散发出警告的气息。修行者的元气宣泄而出,给身为凡人的小丫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小凤此时展现出的实力,赫然是五境第三境、不惑境界的水平。这水平比她的主人孙礼香还要稳高一层。
“我知道了,你说的话我会保密的,小凤姐姐。”
“乖~”小凤用脚背拍打了一下小丫的脸,“听着,大小姐所生的孙家里,可不是每个人都像大小姐一样善良温柔……不,倒不如说,整个孙家,除了大小姐,几乎就找不出第二个真正的好人了……”
小凤的双脚搭在“脚凳”小丫上,进入了回忆——
小凤在成为一个小小侍女之前,曾经拥有着一个显赫的身份。她因为修行天赋异禀,被一个修行宗门选为当代圣女,作为宗门未来的领袖被全力培养。后来,宗门所处的祖传风水宝地被朝中权贵看上。宗主誓死不愿交地,导致全宗被冠以妖孽之名,在铸剑山庄孙家的主持下剿灭。圣女小凤是全宗为数不多的存活者,她本想与入侵的恶人玉石俱焚。可没想到恶人间有一人,极其精通神念控制之法。以绝对碾压的神识力量侵占了她的身体。宗门的圣女,在一众同门的尸体间,朝那控制者下跪投降。
那控制者,正是神念大成的孙礼兰。当时孙礼兰走上前去,踩着小凤的头,强行与她的灵魂缔结了主仆之约。之后把小凤掳回孙家,逼她做自己的侍女。
讲到此处,小凤紧紧握住了椅子的扶手:“那时的我简直如同行尸走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是后来,孙家大小姐出现在了小凤的视线里。善良仁义的孙礼香如同淤泥中的一朵莲花,一下子吸引住了小凤的注意。大小姐成了小凤为奴人生里唯一的光亮。而为孙礼香服务,成了小凤生命的全部意义。
    “在那个大人的允许下,我成为了大小姐的随身侍女,奉大小姐为主人。但是直到现在,我与那位大人的主仆契约也没解除,只要那位大人动动脚趾,我就会像玩偶一样任由其操控。”
“你明白了吗,一旦你选择成为大小姐的侍女。你要面对的,会是一个无情无义、冷血残忍的主家。你有这份在那样一个家里生存的觉悟吗?”


孙家大长老来到了自己女儿的闺房门前,驻足犹豫起来:他到底该用什么说法,说服女儿向朝廷交出她那从林江仙那儿学来的神念修行术呢?
他推门进屋,看了看阵法中的妙龄女孩——十年过去,孙礼兰已经从当初的小女孩出落为了一个亭亭玉立的青春少女,关于这些年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看法。
“礼兰,这些天你吃的还好吗?”
“托父亲关心,我过得很好。”孙礼兰始终闭着眼睛打坐,看都没看父亲一眼。
“让你禁足这么久,为父其实很难过。礼兰,你就别犟了,把那妖女给你的功法交出来,好不好?”
孙礼兰忽然睁开眼睛,紧盯着大长老,澎湃的精神力量狂暴的冲击着禁锢她的阵法:“我说过,不准在我面前叫林江仙妖女!”
“噫!”大长老也急了,“朝廷说她是妖女,她就是妖女!那林江仙年轻的时候大闹京都,不给皇帝好脸色,严重动摇民心,她对这个国家来说,就是妖女。”
“她不是妖女。你们这些见利忘义、贪得无厌的人才是妖人。”
“孙礼兰,你说谁贪得无厌!”
“说的就是你们!你们先把一个孩子送去当奸细,又骗这个孩子帮你们杀人,现在杀手和奸细都用不上了,又贪图我的功法,你们真令人恶心。”
……
“唉……”大长老长叹一口气,“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孙家嘛。礼兰,你的那份功法很可能是失传已久的顶级神念功法,朝廷志在必得。为了孙家大业,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功法,我不可能会交。大不了朝廷可以让这世上再多一个妖女。”
    大长老又是叹了口气,离开了孙礼兰的房间。


三、        女教习余玄
  孙礼香给李公子破相的事最终闹到了各家长辈那里。李家有皇室的背景,迫于这一原因,孙家主不得不进白城登门李家道歉。并真诚的赔上歉礼。
事末,孙家主与女儿在书院相见。许久不见,自己的女儿在剑道修为上大为精进,看着她纯真的眼神,孙家主的心头揪了一揪。
“礼香,这次的事情你做的不错,我孙家的儿女不能受这种羞辱。”
“父亲,谢谢你。”孙礼香知道自己可能给家里添了麻烦,听到父亲这么说,她有些感动。
    “但是……”可是紧接着孙家主话锋一转,“下次如果遇到这种事情,还是能忍就忍吧,礼香。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再给为父一些时间,等到我们铸剑山庄真正壮大了,就没人敢来欺负你了。”
孙礼香低下了头,刚刚的感动转眼化为了伤心。
“最近在书院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嗯……”孙礼香想了一会儿,答道,“对了,我认识了一个外院的弟子,她是一个挺神奇的人。出身低微却不惧富贵、虽然不懂得任何修行,但是却对我们家的剑法有很深的理解。”
这句话一下子引起了孙家主的重视:“懂我们家的剑法?那个弟子出身何处?”
“她似乎是西山一个樵夫的儿子。”
“樵夫?”孙家主像是被逗笑了,“满天下搜了这么久,没想到你竟然就躲在白城边上,还成了一个樵夫,不愧是林江仙看上的男人。”说罢,孙家主哈哈笑了起来。
孙礼香一脸疑惑:“林江仙是谁?父亲在找什么人?”
“这与你无关,女儿。”孙家主摸了摸礼香的头,满眼都是慈爱,“女儿,剑院里那个叫余玄的教习没有找过你的麻烦吧?”
    “余玄教习?她对我很是关照,今日下午我还要去接受她的亲自教导,父亲为何担心这个?”
孙家主随口解释了两句,便与女儿告别了。偌大的铸剑山庄,在野心与恐惧间摇摆的孙家,还有无数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余玄的剑术不是修行部剑院中最好的,但她的学识最为渊博,相人看面的本领被许多同行所羡慕。她有伯乐的刁钻眼光,往往将一些不为人重视的学生挖掘出来,亲自指导授受。而这些有幸拜在余玄脚下学习的弟子后来大多成为了修行界的大才。在弟子们的回馈下,余玄在剑院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
下午,余玄教习的小院里,孙礼香伴剑起舞。此时她舞的是书院教习联合编写的练习剑法【感知篇】。这是专门为身处感知境界的修行者设计的剑法,会伴随修行者的一整个感知境界,一旦此篇大成,便意味着离破境不远了。
余玄身穿端庄的教习服,在一旁看着孙礼香舞剑,不时地点两下头表示自己的赞许。她本来并不喜欢这个孙家的女儿。但是经过多日的相处,余玄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大为改观,倾注的关注喜爱已经超过了自己绝大多数的学生。
“不错,”余玄拍了拍手,“‘感知’篇已经圆满,你离不惑境界可以说只差一窗之隔,一个契机便可随时破境。”
“谢谢教习。”孙礼香举剑齐眉,敬了一礼。
余玄扭头进屋,留下孙礼香在屋外继续操练。她在木窗边的书案坐下,透过敞开的窗户注视着一丝不苟练剑的女弟子。孙礼香既有天分又勤奋,对任何老师来说都是最喜爱的那种学生。但是余玄的心里却始终对孙礼香有着隔阂。这层隔阂,来自于如今已经不能轻易言出的过往——余玄所有名声与成就的起点,是一个名叫林江仙的女弟子。无论带了多少弟子,林江仙永远是余玄心里最喜爱的学生。
呼——
一阵风吹打在木窗上,将窗户用力地关上。撞击的声音打断了余玄的回忆。她眉头微皱,识别出来那阵风是修行者的剑气。但是这种强度的剑气不是屋外的孙礼香能使出的,是何人在自己面前撒野?
    开窗一看,余玄震惊的发现,这阵阵剑气居然的确来自孙礼香。她此时此刻,正在越阶操练修行剑法的【不惑篇】。按理来说,感知境界的修行者没有驾驭【不惑篇】的能力。但是孙礼香依靠她对剑道的独到理解,有模有样的诠释了【不惑篇】里的一招一式,效果堪称小成,完全足以力压内院里的不少不惑境的学生。
一剑舞毕,孙礼香气喘吁吁。她转头发现余玄教习在屋里看着自己,便举剑齐眉,问道:“不知弟子刚才表现几何?请教习指教。”
    余玄并不直接回答,只吩咐道:“你进来。”
孙礼香捏起袖子,擦掉额头上的香汗,收剑进了屋。她看见余玄教习从椅子上看了起来,示意自己在椅子上坐下。
女弟子乖乖坐好后,教习托起她的一只手,为孙礼香把起了脉,随口问道:“这么着急,越境学习剑法,你很着急变强吗?”
    孙礼香想着这两天的遭遇,答道:“确实如此,弟子近日的确体会到了缺少实力的为难。为了保护家人、保护自己,弟子渴望更强大的实力。”
    “【不惑篇】是练习剑法的最高阶,虽然朴实无奇,但却是书院教习的思想结晶。熟练掌握的话,即使到了洞玄境界也能发挥出不错的实战效果。”余玄两指掐着孙礼香的手腕,徐徐说道,“你身处感知境界强行用之,必然会导致自己身体难抗负荷,久之积劳成疾,一过青壮年月就有你好受的了。”
    “啊?”孙礼香本来以为教习打算夸自己,谁知道被泼了一头冷水。
余玄从柜子里抽出一张蒲团,丢在了孙礼香脚边,然后跪坐在了蒲团上面。
“咦?教习,您这是在做什么。”
余玄看向孙礼香,冷静的眼神不容拒绝:“你坐好,我给你按摩脚底穴位,疏通一下经脉中积淤的元气。”
“这怎么能够…教习,不如您把按摩的方法教给我的侍女,让她给我按摩就好。”孙礼香踩住余玄的手,不想让它捉住自己的脚。
但是洞玄境界的余玄精准的捧住了孙礼香的双脚,然后摆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你不必难堪……我不是第一次为弟子做脚底按摩了。”
“哎?”孙礼香没想到,端庄淑雅的余玄教习难道喜欢替人捏脚?
“我曾经与人做过约定,就是给每个越阶学会练习剑法的弟子捏脚按摩。教了这么多弟子,你是第二个。”余玄在孙礼香的脚下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弟子,眼里表达出一丝赞许,“所以你也是世上第二个有幸被我按摩的人。”
    捏住白绣鞋的鞋跟,余玄轻松脱下了孙礼香脚上的两双鞋,露出了白纱罗袜和它包裹的雪白玉足。香汗的气息从绣鞋中蒸腾出来,直扑余玄的面容。尽管心里有着隔阂,但余玄还是下意识地暗赞孙礼香的脚幽香怡人,不动声色地多闻了几下孙礼香的足香。
“教习,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闭上眼睛,把我想象成你的侍女就好,或者假装这不过是一场梦,醒来便忘记。”
    听从余玄的意见,孙礼香闭上了眼,专注的想象在自己脚下按摩的,是侍奉了自己无数个日夜的侍女小凤。余玄的按摩技艺十分精湛,没过一会儿,孙礼香就适应了这舒服的状态,进入了接受仆人侍奉的主人角色。
她没有被按摩的那只脚,自然的想踩上侍女的肩头。但是因为小凤比余玄矮,孙礼香的脚尖在余玄的胸上划拉了几下才找到目标。
“昂~你轻点,主人被你弄疼了。”
余玄眉头一挑,没想到这位大小姐真的进入了状态,把自己当成了她的仆人。但是……余玄好像也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是,主人。”
    ……
“主人,这只脚按摩好了,请换一只脚吧。”余玄把手里的脚放回大腿上,轻声对孙礼香说。
“好的,谢谢你了。”搭在余玄肩膀上的脚落到了腿上,被按摩好的脚直接踩上了余玄的脸。无知可爱的脚趾还一翘一翘得点在余玄的额头上。
虽然不怎么客气,但是对待下人的礼貌态度让余玄对这位千金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
终于,两只脚都按摩完毕。孙礼香浑身舒畅,像是接受了传说中的洗骨伐髓一样。她把两只脚都踩到余玄的脸上,蹬直双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啊~!真舒服,谢谢你了,小……”
小凤二字刚准备脱口,孙礼香才想起来跪在自己脚下的人一直是余玄教习。两只脚踩在教习脸上既想赶快拿下来,又不敢看到教习现在的表情。
“我的脸,踩得还算舒服吗,主人~?”脚底的教习意味深长的问道。
孙礼香赶紧把脚拿下来,低着头不敢看余玄。
“哈哈,你别紧张,我开玩笑的。”余玄笑了,“正如我刚才说的,你是第二个有幸被我按摩的人。这也意味着你是我第二喜欢的学生。所谓的师生尊卑,在我们之间不必在乎。”
余玄几次提到孙礼香是第二人,这让她对第一个受到教习喜爱的学生产生了巨大的兴趣:“教习,请问那第一位师兄师姐,是何方神圣,如今在哪里高就?”
“她啊……”余玄的眼神闪烁起来,各种情绪在一双眼睛中杂陈。
“天妒英才,她如今已不再人世了。”
孙礼香惊讶的捂住嘴,表达着自己的吃惊与惋惜。
    余玄两手捧起孙礼香的右脚,手指轻柔的在五根脚趾上滑过,然后用自己的琼鼻顶了顶孙礼香的足尖:“她和你很像,温柔、善良、勤奋、聪明,长着一副美人相,而且有一双漂亮的玉足。”
    “那还是我很年轻的时候,我只是书院的一个教员,她是我的第一个弟子。本来我是她的老师,天天教育她。可是没过多久,我就能从她身上学到东西了。不出一年,她已经俨然变成了我的老师。”……
当时的林江仙虽然修为等级尚浅,但是悟性惊人,做出了越阶学剑的创举。长久练习之下,林江仙察觉了越级修炼高阶剑法的弊端。于是她发明出可以根治暗创的脚底按摩法,并且跟余玄约定进行武斗。如果余玄输给了她,就让余玄来给她做脚底按摩。
年轻气盛的余玄心里本就嫉妒林江仙天赋异禀,这一挑战正中她的下怀。教员余玄拿定主意,要利用等级压制好好教训一番自己名下的这个女弟子,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可是当她被仅有十余岁的林江仙击败,笑眯眯得踩在脚下的时候,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原本还心有不服的余玄被林江仙所展现出的实力与潜力彻底的征服。作为赌约,输掉武斗的余玄跪在自己专属的木椅下,给鸠占鹊巢的林江仙按摩脚底。她注视着伸到自己手里来的美脚,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吻了一下。
自那之后,两人虽还是名义师生,但实际上却如同主仆。更为神奇的是,余玄从此掌握了一项“闻味道”的才能,她能够一眼就看出一个学生身上的“味道”,来判断这个学生的潜力。对“味道”弱的弟子,她就像石头一样无心、对“味道”强的弟子,她就像春风一样温和。而像林江仙一样,能让她俯首称臣的学生,却再也没有遇到过。
后来,林江仙终于不再满足于这片北方的天,要向南往皇城去。她跟余玄玩笑似的又做了个约定:如果她在京城的【八方会武】中拔得头筹,那么余玄就还得做她的下仆;如果林江仙没成为京城第一,那就反过来让余玄翻身当主人。
“结果怎么样了?”孙礼香好奇的问道。
“她当然夺得了第一,”余玄骄傲地说,“她是她那一代中最耀眼的新星,没有人能与她争锋。来自八方的人才,都不过是她脚边的灰。”
紧接着,余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我就一直在等她,等着她了却了一身功名事,再回到这方书院来,让我再给她捏一次脚……谁知道,等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孙礼香也被余玄的伤感所感染,脚趾一抠一抠的活动着。
……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居然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所以,情不自禁的想要重温年轻时的那段日子。”
“教习,我不是师姐那样的天才,没办法把自己的老师当作下仆。”
“那就不要把我当作你的老师,像刚才一样,忽视我的身份。”余玄解开衣裳的扣子,脱下了端庄典雅的女式教习服,身上只剩下白色的内衬衣。她解散头上的发髻,让头发散落在肩膀上。“现在呢?”
余玄的眼神传递着坚定的信念。孙礼香感受到了教习的决心。
大小姐端详了许久余玄的脸庞,将她这副形象记在了心里:“余玄教习,你的这副面孔我已经好好记住了,现在的你什么也不是,只是本小姐脚下的奴仆。”她抬起脚,踏上余玄的脸。凹凸有致的脚底在余玄脸上来回摩擦,“小仆人,你的脸,主人踩得很舒服。”

恰在此时,小凤爽朗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请问教习先生在吗?我是孙家的侍女,我来找我家的大小姐~~”
小凤敲开们,正好撞见自家主人和她脚下脱了教习服的余玄。
“大小姐,您这也太花心了吧??”小凤叉着腰走了进来,“小丫那边还没彻底收下,这边又找到一个。”
“小凤,不是这样的。”
“噢~?”小凤不善的目光看向了余玄,“那就是你勾引我家主人咯?”
孙礼香无话可说,因为事实好像的确如此。小凤毫不客气地踢了一脚余玄:“真没想到教习的女仆这么不懂得忠义。”
孙礼香五趾发力,扣住了想要发怒的余玄,问自己的小侍女:“你来这儿做什么?”
“哦,对了。”小凤招招手,把门外的小丫喊了进来,“小丫她想好了。”
孙礼香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她用脚踢了踢余玄,吩咐她先去一边跪好等着。然后面向小丫,打算优先处理小丫的事情。
没有人注意到,撤到一旁的余玄盯着小丫的脸露出了撞鬼般的精彩表情。一眼,余玄只用一眼,就认了出来,小丫绝对是林江仙的女儿。再加以神念检视其骨骼,余玄发现小丫骨骼清奇,乃是万里挑一的练剑奇才。
绝对没错,这个丫头是江仙的女儿!余玄在心里大声疾呼。孙家的长女和林家的长女,这可是血仇,她们怎么会处在一起??
孙礼香的后背靠在了椅子上,翘起了右腿,只穿着袜子的脚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小丫,告诉我,你的决定是什么?”
小丫扑通一下跪在了孙礼香的脚下,额头几乎要碰上孙礼香的脚尖:“大小姐,我决定答应您的建议,请您做我的主人,让我作为一个侍女来服侍您吧。”
    孙礼香温柔似水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好~主人我今天就正式收下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亲亲我的脚背吧。”
小丫双手捧起那纤美的玉足,虔诚的吻了上去。
“话说回来,小丫,我还不知道你的全名呢?”
“……我的姓名就叫小丫,”小丫低着头答道,“我阿爸说我命贱,起个贱名才容易养活。”
孙礼香皱起了眉头:“这可不行…我的侍女,怎么能是无名无姓之辈呢?既然这样,你随主人我姓好不好?”
“孙…丫?”
“对,这是主人赐给你的姓哦。”孙礼香甜甜一笑。
“孙丫、孙丫、孙丫……”小丫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间落下来眼泪,“我…我有姓了……是主人赐给我的姓……”
“不哭不哭,”孙礼香用脚拭去小丫脸上的泪,“大家以后就是好姐妹啦。”
“哎~~”小凤发出了不满意的声音,“大小姐,你收我那会儿就说收了是姐妹。现在您长大了,是不是辈分也该不一样了呀…?”
孙礼香疑惑道:“那你的意思是?”
“要我说,孙丫她应该认您做她的妈妈~”
语惊四座。
一旁的余玄为林江仙直呼不值,但是同时又期待看到下一步的展开,她似乎发现,孙礼香身上的“气味”正在逐渐增强;身处感知巅峰的孙礼香似乎被这个词所触动,感觉到自身的瓶颈有了一丝松动的征兆。
孙礼香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脚下的小丫。对这个外院的单亲孩子,她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情绪。她喜欢这个刺头一样的孩子服从自己、崇拜自己,像只听话的宠物一样围在自己脚边转;同时,她也希望这个可怜的孩子在自己的脚下安心成长,希望饱受生活折磨的她能在自己的脚下得到庇护。她的脚像母亲的手一样,在小丫的头顶温柔地抚摸着:“孙丫,如果从今天开始,我既是你的主人,也是你的妈妈,你会怎么想呢?”
答案显而易见,当小丫为了孙礼香赐的姓感激落泪时,大小姐就已经是她心中唯一的女神了:“孙丫很高兴有一位主人妈妈,”好像是本能一般的,孙丫用脸颊磨蹭着孙礼香的脚和袜子,“女儿愿意为主人妈妈做任何事情。”
“嘿嘿~好侄女,也来蹭蹭姨娘的脚呀~”小凤伸出脚,踩到孙丫脸上。
余玄心神巨震。自己一生来唯一崇拜的人,她的血亲竟然认仇家为母。多年来,余玄的信仰再次坍塌。孙丫此时好像就是林江仙的化身,跪在了孙礼香的脚下摇头摆尾,承认自己不过是孙礼香脚下一只驯顺的狗。那…既然连女神都臣服了,做信徒的还有什么理由不服呢?
“礼香妈妈……我也愿意做您的女儿。”余玄爬到孙礼香的另一只脚下,仰视着高贵的大小姐。
孙礼香的境界本就已经松动,再加上此时余玄又奉上了她真诚崇拜的眼神。孙礼香忽觉茅塞顿开,对于修行,对于人生,对于自己的身份,她有了多方面的感悟。
“小凤,你也跪到我脚下来~”
金黄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孙礼香的身上,大小姐一只脚踩着孙丫,一只脚踩着余玄,同时手还抚摸着自己贴身侍女的头顶。保持着这个姿势,孙礼香突破感知境,进入了不惑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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